券说重阳征文（05）——重阳忆姥爷

   “我家的表叔数不清，没有大事不登门”，我这个年纪的人，是听着样板戏长大的。《红灯记》李铁梅的唱词听过无数次，但小时候不太明白，只是机械地跟着哼唱。长大以后，经常听母亲给我讲姥爷的故事，慢慢就理解了。很多年以前姥爷家是“堡垒户”，姥爷是戏中的“李玉和”，母亲自然就是“铁梅”。

　“堡垒户”，是指在抗日战争时期觉悟群众舍身忘死、隐藏保护共产党干部和人民子弟兵的住房关系户，是保护和积蓄抗战力量的基地。

    姥爷名叫张立，出生在河北省安新县三台镇狮子村，紧邻著名风景区白洋淀，归属保定地区。姥爷如果在世的话，应该过百岁了。姥爷是个善良淳朴本分的农民，一辈子老老实实。年轻时用勤劳的双手置办起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。最让我佩服的是他年轻时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，但他老人家后来很少对人谈起过，我也没有听他亲自讲过这段故事。

    这些年母亲一谈起姥爷，自然会提起“村公所”在姥爷家住了许多年。我非常好奇，便向母亲打听。母亲也不愿意多说，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，提它干啥。在我一再追问下，知道了一些情况。

    推算应该是1943年左右，“村公所”搬到了姥爷家，可能是看上了姥爷家的大院子和姥爷的为人吧。姥爷虽然没有文化，但是非常明事理，在村里人缘极好。从那以后，家里就来人不断。当年的冀中平原，日本鬼子很猖狂，大家都看过《小兵张嘎》吧，讲的就是白洋淀的故事。那时姥爷家每天都有村干部来家里办公，有时候还有区里和县里的干部来。母亲是家里的老大，一来人就负责烧水，还要为远道来的客人做饭。本来姥爷给干部们腾出了一间屋子，可村干部们也不避讳，非在姥爷家的大厢房里办公，人来人往，好不热闹。干部们开会，要用一个棉被遮挡住窗户。他们饿了，会自己找干粮。刚出锅的饽饽，转眼就没了。还有外面的干部常年住在姥爷家。一来二去，大家处的都像一家人一样。姥姥热情，是个爽快人，还帮着给干部们干些杂活。就这样，村公所一直在姥爷家呆了许多年，全是义务帮忙，分文不取。干部们会给一些粮票，其实不够用的。不仅要搭粮食，还要承担危险。有一次敌人来了，姥爷用一头牲口，驮着边区票（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）逃走了好几天才回来，边区票一点都没有少。还有一次，村里来了不少伤员担架，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，姥爷家也派了一些，有的伤员到家一会儿就咽了气，没有胆量的人家是不敢接受的。当年交公粮，姥爷家院子里堆满了粮食，姥爷一粒都没有动。村公所在家里这么长时间，姥爷没有一点怨言。要说姥爷觉悟有多高，其实他都没有入党，他凭的是自己的良心。他坚信多做善事，会有好报的信念。后来他没有向组织提任何条件，老老实实当了一辈子农民。

    有几年，老家安顿好了，姥爷会来北京住上一段时间。我带他老人家去了天安门，照了不少相。他高兴极了，逢人就说。姥爷临咽气的时候，说起人生中的几件大事，其中就有村公所这件事。我有段时间，自己冲洗照片，庆幸的留下了姥爷早些年的照片，看他老人家多开心。

  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姥爷家和几位曾经在姥爷家住过的干部走动着。文革期间，一位北京的老干部受到冲击，跑到姥爷家躲藏。姥爷冒着风险收留了他。姥爷七十多岁的时候，还在母亲、舅妈和老姨的陪同下，去保定看望了一位名叫张林的老干部。当年张林是县委书记，曾经在姥爷家住了好长时间。两位老人谈起往事，百感交集。临走时，张林老人拿出一摞钱，让我母亲带上，母亲没有要。

    姥爷去世后，我托单位在易县联营厂工作的同事，买了最好的石料，为姥爷刻了碑。北京的一位离休老干部王林泉为姥爷撰写了碑文，文中写道，您具有高度的爱国热情，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，默默无闻的为党工作，是狮子村模范房东，革命堡垒户，对人民的事业做过重大奉献，你的无私无畏精神，永垂不朽。这是对姥爷这么多年无私奉献的总结评价。

    非常巧合的是，这位叫王林泉的离休老干部和我是一个单位的。前几年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开会。别人都称他“王厂长”，我喊他“姥爷”，因为尽管我母亲只比他小几岁，也称他为“叔叔”，正是“我家的表叔数不清”。

    姥爷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。感谢券研网举办这个活动，让我终于有机会把这个故事讲出来。一位令人敬重朴实无华的农民，以朴素的阶级感情做着不平凡的事，令后人敬佩、思念。当年像姥爷这样的堡垒户还有很多，他们为了和平解放，甘当无名英雄。我要告诉姥爷，你们当年为着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做出了贡献，舍小家，为大家，国家不会忘记你们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。您的无私奉献精神潜移默化感染着我，激励着我。

    重阳思故人，为姥爷献上黄菊，代表我的思念。我还要告诉他老人家，现在老家生活安康，非常富足，请他老人家放心。愿姥爷在天堂里过的幸福。

（编辑：雨人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