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Y1013体院点滴

《三城往事》节选交流之四

TY1013体院点滴

——摘自第二篇第一章《学海拾贝》

赵宜生

2012.05.11

  带着老师“学好本领，又红又专，将来能为祖国作出较大贡献”的教导，带着父母“好好学习，日后争取有个好工作”的嘱咐和希望，1960年8月30日，我启程前往成都体育学院，踏上了四年的求学征程，朝辞宜宾，晚抵蓉城。

  成都体育学院座落在市区南郊，紧挨武侯祠和南郊公园。校园绿树成阴，环境优美，是一处读书和运动的好地方。一条小溪将校园的教学、运动、学生生活区与敎师生活区，附属中学南北隔开，显得规范有致，两区间有几座小桥相连，桥下小溪东去，流水潺潺，溪岸柳枝低垂，鸟语花香，充满诗情画意。

  如果说来成都体院第一印象是校园美的话，更深的第二个印象则是划六十度扇形饭块的盆盆饭。体院学生当时粮食定量每月34斤，在全社会算是较高的了，但因菜蔬少，油水更少，又要运动，所以仍觉不够，伙食团三餐按三两、四两、四两的标准配给。与很多学校每桌8人不同，体院进餐每桌编定6人，盆盆饭端上桌后，需划六份六十度的扇形饭块，划法难度较大，欲想随手划均等几乎办不到，所以有用量角器的，有用棉线比着长短的，自然也有怕麻烦就随手划的。但不管怎么划都还有一个挑选顺序问题，一般采用值日制，一个值一天，轮流坐庄。值日划饭，最后选，选什么？剩下那块就是他的。其余五人依次选，这五人顺序如何确定呢？有丢石子的，有划锤包剪的……花样多着呢。这些作法，现在看起来很笑人，可当年就是这个样子啊，没有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的人，是很难想象那时生活之困苦的，更不要说能够体会那时人们对粮食的渴望和珍惜之心情了。

  入学第一期最考验人的莫过于进入冬季后的早操了，天冷，肚饿，如果再遇上晨雾，那滋味更是难受。早操四十分钟，内容千篇一律：慢跑800米，练套路拳，然后自由掌握，压腿拉韧带，跑的基本练习等随你的便，只要活动就行。带我们早操的是四年级的大哥哥李昌勇，他要求严格、循循善诱，印象最深的是他强调过多次的那段话：早操练什么？一点小小运动量的轻微活动而已，早操主要是练意志，特别是这冬天。铃声一响，你必须立即起床，马上穿好衣服到场集合点名，这需要毅力，也锻炼意志，学体育没有顽强的意志可是混不下去的。你们这是第一个冬天，还不习惯，当然感到冷，我三年前进校时也是这种感觉，但只要咬紧牙关不退缩，一直坚持下来，以后任它什么季节都就不在话下了。同学们，这是我的切身体会，保证灵验。

  我曾调皮地问他：“李老师，你们那时吃得饱，我们现在肚子饿，不一样啊，你觉得是不是？”

  他说：“你讲的到也是事实，饿肚早起更觉冷，但磨炼意志，不要考虑那么多，咬咬牙就过去了。正因为如此，也许日后的意志，你们比我更坚强呢。”

  同学们一片笑声。

  果然，照他的话去做，一个冬季下来，意志品质确实坚强多了，以后无论春夏秋冬，我都感到轻松自如。

  ......

  第二学期开学不久，我们新生年级作了专业分配，在自愿选择的基础上，学校根据第一学期各人在运动能力上表现出来的情况进行统一调配。我实现自己的选择进了球类系足球班，接着又被选进院足球队。从此，除了正常课程外，还要参加院队的训练，辛苦更多了一层，但这是我的发展机会啊，能丢掉吗？我十分珍惜这一机会和看重这个阵地，毕竟它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。

  1961年8月，按照中央“调整、巩固、充实、提高”的方针，全国大专院校进行了院系调整，四川省高教局决定撤消重庆体育学院的建制，将其合并到成都体育学院，我们六四级足球班因此从19人增加到了23人。

  班主任王道融老师是北京体育学院毕业的足球硕士研究生，江苏人。他个头很大，但性情温和，喜欢和学生交往言谈，对我们的学习和生活十分关心，深受同学们的爱戴。

  那年冬天，他见我穿得单薄，问我：“赵宜生，你怎么不穿棉衣？一件绒衣能过冬吗？”“没关系，还过得去。”我说。

 “再穿件毛衣在里面不更暖和些吗。”他说。

 “毛衣？”我笑笑，实话实说：“从小到大我还没体会过毛衣是啥滋味呢。”

 “你从来没穿过毛衣？”他似乎不太相信。

 “真的。”我说：“不仅是我，同学中能穿得起毛衣的人也不多。”

 “啊，是这样。”他十分的感叹，接着又关心地对我说：“你学习很用功，但要注意身体，不要弄感冒了影响上课，影响学习。”

 “谢谢老师关心，我会注意的。”我说。

  不久，学生科通知我领棉衣，说是学校补助的，我想一定是王老师去争取的吧，让我感动不已，眼泪就差夺眶而出了。

  这以后，我学习更加努力了，足球专项课和院队训练也更加勤奋。“书山有路勤为径，学海无涯苦作舟”是勉励勤学的一句名言，我决心用“勤”和“苦”约束自己，要求自己。“勤学苦练，勤问苦钻，勤思苦研”是当年我自己对自己提出来的十二字诀，记在心头，天天默唸，时时不忘。

  ......

  六四级足球班二十三名同学虽然足球水平参差不齐，有中学时就踢过球的，甚至代表专、市参加过省级比赛的，也有进体院分专业后才开始学习的，身体素质也有好有孬，但对外却是一个实力较强的集体，连六二级和六三级两个专修班的大哥哥都不敢小视我们。

  1962年4月，西藏部队足球队来访，学校用我们班迎战，加上两名专修课任课教师，结果战成4：4 平（上半时我班1：0领先），场上互有攻守，但我们的攻势占到六成，对手体力好，来自部队体工队，饭肯定比我们吃得饱，论技术我们还稍强些。

  谁知因这场比赛还惹出一桩事来，让我和孙建国二人挨了批评。

  比赛后第二天的晚自修，我在图书馆翻阅资料，孙建国进来拉我到楼下的花园里说：“昨天我们的比赛有人来看过了——”
   “谁愿看看他的，关我们啥事。”我抢着说。

 “你听我把话说完嘛”他接着说：“是军部驻云南开远的十三军的同志，来成都为军足球队招人，得知西藏部队要和体院赛球的消息就跟过来看了。”
   “这跟我们也没关系嘛。”我还是那句话。

 “别人看起你我了，捎话过来问我俩愿不愿去。”他望着我：“你说有没有关系？”

  听他这么说，我一下来了兴趣：“什么待遇？”

 “说我们大学二年级了，入伍后按专科生待遇，一年后转正定少尉军衔，以后升迁就看自己的表现了。”

 “吃饭呢？”提出这个问题我自己都忍俊不禁。

 “你问得笑人，部队体工队还能吃不饱？”他说。

 “你呢？你如何考虑的？”我问他。

 “这不拉你出来商量吗，我还拿不定主意呢。”

  短暂的兴奋后我冷静下来。

  父亲前不久来成都出差为学校买药品，星期日带我到城内吃馆子耍了一天，在春熙路茶楼上，他教了我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。这时我想起他说的几句话来，“遇事要冷静，三思而行，再思可以。”“看问题要看远一点，就和下象棋一样，走这一步时应看到下两步该如何走，人无远虑，必有近忧。”“要学诸葛亮谨慎行事，未曾行兵，先寻败路。”

  于是我对孙建国说：“我觉得有点亏，过两年我们就本科毕业了，本科和专科大不一样啊。再说，这件事学校肯定不会同意，不同意就不会给他们开证明拿材料，没这个东西部队怎么把你当专科生对待？没依据啊，如果我们硬去了，就有可能鸡飞蛋打。”

 “是呀，学校同意我们走的可能性很小。”他赞成我的看法。

 “我想，这件事不管是十三军的同志向学校提还是我们自己提，很可能狐狸吃不着还惹得一身骚，那不弄巧成拙了吗？”我说。

 “那就只好回绝他们了。”他说：“你分析得有道理，这件事弄不好学校会对我们有看法的。”

 “就是，请捎话的人回人家的口信，我们去不了。不过话可以说得婉转一点，就说学校不可能同意我们走，谢谢他们的美意。”我说。

  孙建国点头表示完全同意。

  我满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，可没过两天王道融老师把我俩叫到他的办公室。

 “十三军足球队的同志找过你们？”他开门见山。

 “没直接找，是通过中间人捎话过来的。”孙建国说。

 “你们怎么答复的？”他表情很严肃。

 “我们没答应要去。”我说。

 “那就好。”他缓和下来：“学校不可能同意你们去，一是国家计划内的在校大学生，将来是要按计划安排的，人少了又没个正当理由，学校咋向高教局交待？二则你俩是院队主力，能放你们走吗？

 “这件事老师怎么知道的？”我二人觉得奇怪。

 “这你们就不要管了。”他显得和颜悦色：“事情本不是什么坏事，也不是你们主动的，但按理这事你们应该向老师反映一下。”他的话带有一丝批评的味道。

 “我们还以为回绝对方这事就过去了呢，又没造成什么后果，所以就没有惊动老师。”我说。

 “算啦，事情已经过去了，又没造成事实，就不再说了，到此为止。”他说：“不过日后难免不再遇到这类事情，记住给老师讲一声，你们缺乏社会经验，万一遇到骗子，老师的识别能力还是比你们要强些的。”
   “知道了，谢谢老师的帮助和关心。”

  下来后，我二人都说不准这件事是谁透露出去的，可能是传话人说漏了嘴吧。

  ......

  我们年级的教育实习安排在第三学年下期，1963年3月、4月、5月共三个月的时间。地点在温江专区，去各县的中学担任实习体育教师。

  很遗憾我没去成，被留在了学校的附中实习，实习内容两个：上体育课和训练附中足球队。我很想去温江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，可世事总不如人愿，因为院足球队要系统训练，准备参加下学期的成都市大学比赛，所以把我和孙建国、王泽典三人留在附中了。男排班也因此原因留下陈大林和鲜昭永两个，我们五人成了一个集体，一个没有头儿，松散自由的集体。

  实习期间的工作量不大，每周四节课两次训练而已，加上写教案和训练计划，以及参加院队训练在内，仍有大量空闲时间，这些时间如何利用？白白耍过去岂不太浪费了吗，我决定读书，读我喜欢的文学书籍并钻研一下格律诗和词。除体院图书馆外，我常去成都市图书馆，有一天见到该馆招聘通讯员的公告，写了一篇几百字的散文去应征，结果居然一箭中的，成了市图书馆的通讯员。这篇散文至今还躺在我当年的习作本上。

黄菊花，落芙蓉

  橙黄橘绿，芦白枫丹。深秋百花凋谢，校园中只剩下菊花和芙蓉。

  闭门推出窗前景。丽日和风，几株芙蓉簇立，绿叶丛中花儿朵朵，红的、黄的、白的、还有白中透红，黄中夹白的……五颜六色，千姿百态，鲜艳妩媚，诱人至极。在路边，她张着瓣儿，面对过往行人满脸笑意，好像在说：“你们看，我多么娇艳多么美丽啊！”

  不久，风刮起来了，雨点儿敲打着枝叶，谁想这雨中的芙蓉花竟是一派暮气，合着瓣儿，愁眉苦脸，对秋雨发着牢骚：“你这讨厌的雨水啊，怎么就和我作对呢，你知道我经受不起打击的。”于是，她枯萎、凋谢、脱落，整花儿一朵朵地坠落到地面，再也振作不起丽日晴空那种超世脱俗之风姿，被清洁工毫不怜惜地扫进了垃圾堆。

  而道旁绿带和花园里的黄菊仍是那样朴素地微笑，不管是红日高悬还是大雨如注，她都能坚强应对，不高高在上，不浮躁卖弄，瓣儿朵儿俱柔中带钢，不惧歪风，不怕邪雨。

  在工作上，在生活中，经常会遇到风雨，碰上困难，人生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。如何面对困难险阻，面对挫折打击，我们常常会见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，或软弱无力，灰心丧气，或刚强不畏，勇往直前，就像风雨中的芙蓉与黄菊。

  同志，你是喜欢风姿绰约但娇嫩无力的芙蓉花呢，还是钟爱风雨不惧又踏实纯朴的黄菊？

  对读书如饥似渴的我，很看重通讯员这一义务工作，因为凭证可以自由出入图书馆看书、借书，尤其是对新书有优先权。要尽的义务只是定期写点读书体会、感想之类的小文章罢了，既可读书又可练笔，何乐而不为呢。

  在诸多图书中，一册北京大学王力敎授的《汉语诗律学》让我爱不释手，以书为师，我开始认认真真的自学写诗填词。自此，这种自学的歩子延续了几十年，至今未止。作为一个业籴爱好者，我深知做学问的艰难，只有学步不断，努力向前，方能学到一点东西。

  实习结束不久，时间进入炎热的夏季，放暑假了。

【作品编辑：郭林生，网页编辑：张宝贵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