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州记美：河南风华录（4）岳飞庙·羑里城·曹操高陵博物馆

中州记美：河南风华录（4）岳飞庙·羑里城·曹操高陵博物馆

龙小平

安阳，这座被洹河滋养的古城，素有"七朝古都"之称，亦有学者考据为"十三朝古都"。自殷商建都于此，到曹魏、后赵、前燕、东魏、北齐，乃至袁世凯晚年归隐，数千年的历史风云在此沉淀。周文王在此发迹，岳飞在此成长，曹操在此终老，袁世凯在此长眠——一座城，串起了半部中国史。  

7月7日：岳飞庙·羑里城·曹操高陵博物馆

清晨，我们驱车前往汤阴县——岳飞的故乡。汤阴岳飞庙始建于明景泰年间，红墙黛瓦，古柏森森，还未进门，便见"忠烈千秋"的匾额高悬，笔力雄浑，令人肃然。

庙内游人不多，却个个神情庄重。正殿内，岳飞塑像端坐，金甲红袍，目光如炬，仿佛仍在凝视着破碎的山河。导游说，每逢农历二月十五（岳飞诞辰），这里便人潮涌动，甚至有远道而来的岳氏后裔祭祖。偏殿里陈列着《满江红》的石刻，字字铿锵，我低声念诵："怒发冲冠，凭栏处、潇潇雨歇……"身旁一位老者忽然接道："抬望眼，仰天长啸，壮怀激烈。"我们相视一笑，他告诉我，他是本地退休教师，每年都要来这儿走走，"岳飞不仅是英雄，更是汤阴的魂。"  

最触动我的是岳母刺字的故事。后殿有一组雕塑，岳母手持银针，在岳飞背上刻下"尽忠报国"四字。导游说，这故事未必完全真实，但它早已超越了历史本身，成为中国人对"忠义"的集体记忆。走出庙门，见一群小学生正在背诵《满江红》，童声朗朗，竟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——千年前的壮志，仍在今日回响。

出汤阴城数里，便是汤阴羑里城——中国历史上第一座有文字记载的监狱，亦是"文王拘而演周易"之地。  

城墙不高，黄土夯筑，已坍圮大半，唯余几段残垣默立荒野。入门处立一石碑，上书"演易坊"，字迹苍劲，不知何人所题。沿着石板路前行，两侧松柏森然，偶有鸦雀掠过，叫声凄厉，竟似三千年前的余音。 

遗址中央有一石台，相传是文王演卦之处。台上刻着八卦图案，风雨侵蚀，纹路已有些模糊。我伸手抚过那些凹痕，忽想起《史记》所载："西伯拘羑里，演《周易》。"当年周文王被纣王囚禁于此，忧愤之下，将伏羲八卦推演为六十四卦，遂成《周易》。导游说，此地本无特别，只因文王在此困厄中思索天地玄机，才让这片黄土有了灵性。  

最奇的是院中一株古柏，树干虬曲，树皮皲裂如龙鳞，据说已逾千年。树下立一木牌，上书"吐儿冢"三字。相传文王长子伯邑考被纣王杀害，做成肉羹逼文王吞食。文王明知是子，仍强忍悲痛食下，后在此吐出一团血肉，化作土堆，遂称"吐儿冢"。故事未必是真，但站在树下，仍觉悲风飒飒，令人脊背生寒。  

离开时，夕阳正斜照在残墙上，将斑驳的土色染成金黄。三千年前的囚牢，如今只剩几抔黄土，而文王演出的《周易》，却仍在世间流转。或许，真正的牢笼从来不是砖石，而是人心；真正的自由，也从来不在远方，而在思想挣脱枷锁的一瞬。羑里城无甚可观，却又无处不藏着历史的叹息。

午后，我们折返安阳，前往曹操高陵博物馆。2009年，这座沉睡千年的陵墓被发现，震动考古界。博物馆建在陵墓原址之上，建筑风格沉稳厚重，颇有魏武遗风。  

进入展厅，首先看到的是一块刻有"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"的石牌——这正是确认曹操墓的关键证据。玻璃展柜内，陈列着出土的陶器、兵器、玉佩，甚至还有曹操的遗骨复原模型。一位年轻讲解员说："曹操生前'挟天子以令诸侯'，死后却只以简朴的墓葬长眠，连金银器都极少，可见其务实性格。" 

最神秘的是墓室本身。沿着阶梯下行，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，仿佛一步跨入千年之前。墓室不算宏大，甚至有些局促，与想象中的枭雄陵寝相去甚远。导游低声说："曹操临终前下令薄葬，不封不树，就是怕后世盗掘。可谁能想到，他的墓还是被找到了。"站在墓道尽头，望着那具空荡荡的石棺，忽然想起他的《短歌行》："对酒当歌，人生几何？譬如朝露，去日苦多。"——一代枭雄，终究归于黄土。  

7月8日：马氏庄园·袁林

次日，我们前往安阳西郊的马氏庄园。这座清代北方民居建筑群，曾是袁世凯的姻亲马丕瑶的府邸，被誉为"中原第一官宅"。  

庄园规模宏大，五进院落，雕梁画栋，既有北方建筑的雄浑，又兼南方园林的精致。漫步其中，仿佛穿越回百年前。最有趣的是后院的"小姐楼"，据说当年马家小姐们在此读书绣花，足不出户。导游笑道："那时候的大户人家，连楼梯都修得窄，就是为了让小姐们走路慢些，显得端庄。"  

中午，我们在庄园附近的"十五珍酒家"用饭。这是一家老字号，主打豫菜，招牌菜是道口烧鸡和安阳三熏。席间，南秘书长拿出一瓶本地酿的"曹操酒"，笑道："曹操爱酒，安阳人也爱酒，咱们今天也学学古人，对酒论英雄！"众人举杯，酒香醇厚，竟真有几分"慨当以慷"的豪情。  

饭后，我们前往袁林——袁世凯的墓园。与曹操高陵的低调不同，袁林极尽奢华，中西合璧，既有传统陵墓的神道碑亭，又有西洋风格的铁门与石雕。  

神道两侧的石像生依然肃立，文臣武将、石马石狮，虽经百年风雨，仍能看出当年的气派。墓冢呈圆顶，形似美国格兰特墓，据说袁世凯生前仰慕西方，故以此设计。站在墓前，导游低声说："袁世凯一生争议极大，有人说他是'窃国大盗'，也有人认为他是近代化的推动者。但无论如何，他最后选择归葬安阳，也算落叶归根了。"  

夕阳西下，我们沿着神道缓缓离开。回望袁林，暮色中的石像生静默无言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终结。

河南60岁后入景区基本上免费无票，爱券者岂能无收？和入门保安拉家常，收获岳飞庙，羑里城，高陵，马氏庄园票，个别游客也献爱心了！在曹操高陵文创店十元购到该馆种子票。

尾声：安阳的魂

两日的行程，从岳飞庙的忠烈之气，周文王的峥峥硬骨，到曹操高陵的枭雄遗风，再到马氏庄园的百年沧桑，最后至袁林的近代浮沉——安阳这座城市，竟像一本厚重的史书，每一页都写满了传奇。  

晚饭时，王春杰局长说："安阳的历史，不是死的，它活在每一块甲骨里，每一座古墓中，甚至每一碗七宝粥里。"我想，确实如此。这座城市，不仅用青铜器、甲骨文记录华夏文明的源头，更用周文王、岳飞、曹操、袁世凯这些鲜活的人物，串联起千年风云。  

离开安阳前，我特意去洹河边走了走。夜色中，河水静静流淌，岸边的灯火倒映在水面，宛如星河。这座古城，就像这河水一样，承载了太多故事，却依然从容向前。或许，这就是安阳的魅力——它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，更是历史的讲述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