佳券赏析（43）腊 月 花 神

腊 月 花 神

秦皇岛  刘振林

       当初收藏这枚门券（如下图）的意图是将其作为一件教具使用，因为门券上所绘为两种常用的园林树木（木本花卉）——蜡梅（也称“腊梅”）和南天竹（也称“南天竺”），正是我的授课内容。我国园林中传统上喜用南天竹和蜡梅相搭配，这是因为蜡梅为落叶植物，当其开花时是没有叶子的，不免有些单调，而此时由于南天竹是常绿灌木，不但枝叶扶疏，而且红果累累，加上蜡梅的黄花和浓香，枝、叶、花、果、香就全了，可谓色、香、形兼备，视觉和嗅觉之美相得益彰，极得造化之妙，因而这种配植方法深受人们的喜爱。画面的这种组合恰好可以生动地说明这种配植方法的优点，因此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教具材料。

   然而，近几天在欣赏这枚门券时，觉得好像还有些内容没有弄清楚，因而觉得意犹未尽，想继续

挖掘一下，于是从门券上的文字入手做了一番探究。

  沈振麟是晚清如意馆（清代的宫廷绘画机构，相当于以前历代的宫廷画院）的宫廷职业画家，是中国古代宫廷中连续供职时间最长的画师，历经道光、咸丰、同治、光绪四朝，长达60余年。他的画艺全面，花鸟、虫鱼、人物、山水各臻其妙，曾得到慈禧太后赐御笔“传神妙手”匾额。券面这幅画选自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沈振麟《绘十二月花神》册页。该册页共12幅画，表现的是一年十二个月的月令花卉，本幅画的是腊月的月令花卉，是最后一幅，因而在画面的左下角有落款“臣沈振麟恭绘”，并有钤印。该画表现手法清新明丽、工细，延续了清中期宫廷画院一些画师的风格。

  这幅画还涉及到我国的花神文化。所谓花神，就是司花之神的意思。在古代，人们在认识到一些花卉植物的实用价值（香料、药用、食用等）之后，这些花卉也逐渐进入人们的审美领域，自然的花卉不断被注入人们的思想和情感。在民间，花卉又常被赋予神化色彩，在万物有灵观的影响下，人们认为花之美丑与枯荣应该由司花之神来管理，因而花神的概念就逐渐形成了。在此过程中，又与农历的月令相结合，逐渐形成了关于十二月花神的习俗。花神是由一些唐宋传奇人物或历史人物被神化而形成。清乾隆年间，乾隆皇帝还在承德避暑山庄、北京圆明园等地建起了花神庙，供奉十二花神，并在每年“花朝节”（农历二月二十五日）祭拜花神，显示了中央对民间信仰的认可。但由于我国幅员辽阔，各地花期不同，且文化差异较大，关于十二月月令花和花神的界定就产生了多种版本。就拿腊月的月令花来说，就有两种说法：一种说法是水仙，另一种说法是蜡梅。从这枚门券表现的画面来看，沈振麟认可的是腊月月令花为蜡梅的说法。那么，司蜡梅花的花神是谁呢？也有不同的说法：民间尊奉北宋杨家将中白发苍苍的老令婆（佘太君）为蜡梅花神。这是因为她人到暮年还壮志不老，亲自挂帅出征，精忠报国，这种老而弥坚、大义凛然的精神让人们联想到年末迎风斗雪开放的蜡梅，因而推崇老令婆为蜡梅花神。另一种说法是，司蜡梅花的花神是北宋大文豪苏轼及其弟子黄庭坚。蜡梅在宋代以前并不被人们看重，是一种不起眼的山中野花，被称作“黄梅”。苏轼和黄庭坚因见黄梅花似蜜蜡，于是就将它命名为“蜡梅”，并由于二人的大力推崇，蜡梅从此声名鹊起。二人都写有蜡梅诗，苏轼在《蜡梅一首赠赵景贶》中有“天工点酥作梅花，此有蜡梅禅老家。蜜蜂采花作黄蜡，取蜡为花亦奇物……”之句；黄庭坚《从张仲谋乞蜡梅》也说：“闻君寺后野梅发，香蜜染成宫样黄。”二人用蜜蜡来比拟蜡梅的花色和质地，确实很贴切、细腻，因而引发了文人墨客的共鸣，自此文人墨客们基本上就称黄梅为“蜡梅”了，蜡梅与诗歌也结下了不解之缘，花以诗传，蜡梅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了。正因如此，清代俞樾《十二月花神议》中赞同吴下养闲翁的主张，认为腊月的当令花卉是蜡梅花，并封苏轼和黄庭坚为蜡梅花神。

  十二月花神题材在我国多种艺术形式，如绘画、雕塑、陶瓷、剪纸中都有体现，但往往是花和花神同时出现，即在同一件作品中既有当月的月令花，也同时有该花的司花神。但也有单以花的形式表现的，如清代康熙年间烧制的康熙款斗彩十二花神杯，即是一杯上绘一花的形式，在这种形式中，杯上的月令花也就同时指代了该月令花的司花之神。这种表现方式与同样始盛于康熙年间的“暗八仙”纹（以八仙所持的法器指代八仙：葫芦指代铁拐李、扇子指代汉钟离、渔鼓指代张果老、宝剑指代吕洞宾、荷花指代何仙姑、花篮指代蓝采和、笛子指代韩湘子、阴阳板指代曹国舅）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沈振麟所绘的十二月花神也是只见花而不见神，应该也是这种表现手法。不过，“暗八仙”指代的神仙是一一对应的，但每月的花神却“随意”得多，往往不是一神，因而给我们留下了更加广阔的想象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