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一杯茶，足以慰风尘

我有一杯茶，足以慰风尘

保定   陶万春

我自打小是不会喝茶的。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，部队大院里的家境还算可以，但母亲顾及家中六口人的生计，哪里有闲钱喝茶哟？后来，随38军移防到了关内河北，住进了定县小城，总有客人来，母亲也学着邻居师首长家属的样子，备些几毛钱一斤的茉莉花茶。隔着包装纸，老远就能闻到茉莉花的香味，让我初识了茶。七十年代初，家父到保定“三支两军”，家自然也搬到了古城。到了周末，我都独自一人到光华路裤衩街浴池泡个澡，却发现那里的老爷子，人手一个大号的搪瓷杯子，在臊气哄哄的澡堂子泡上茉莉花茶，有滋有味的喝着。老爷子们在浴池一呆就是半天，洗累了再美美的睡上几觉，个个活得像个神仙。跑堂的伙计更绝，把客人喝剩下的茶根收集起来，在浴池外的马路边上晾干，用来装枕头，说是可以明目。

高中毕业后，在家门口当了兵。由于是炮兵的缘故，每年都去内蒙古商都一带打靶和演习，驻扎在牧民家中。当地民风淳朴，老乡们实在可亲。房东的大婶见我们训练回来，就把热乎乎的奶茶端过来。这茶是砖头般大的黑茶，用热水沏茶时，没点手劲的还真掰不开。茶煮开后，撒下白花花的奶酪及炒好的小米，再放少许的食盐，就可以喝了。开始时，这奶茶的味不好接受，喝的多了，觉得味道还不错。房东大婶总来送茶，后来才知道，当地牧民一天只吃一顿饭。白天的时候，只用喝茶来充饥。

再后来，从部队转业回保定，有了一些到南方学习考察参观的机会。1999年去福建考察房地产二级市场有关事宜，对喝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。到福州的当天，接待方请我们一行去茶馆，一壶茶喝了几个时辰。我心想，这南方人真闲呀，大把时光泡在茶里，正经事还干不干。隔两日，到了厦门，距台湾金门岛只有3000余米，一行人租了一条渔船，摇摇晃晃我呢向对岸驰去。船老大特别好客，拿出上好的苦丁茶招待我们。几个大拇指盖大小的茶蛊，斟上猫腻那样一点点的茶水，我一饮而尽。船老大称我爽快，我以为这是夸奖我呢，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干起来。回保定后，有同事说，那叫功夫茶，得一点一点的品之，切不可尽情享受。

我开始懂茶，还是最近几年的事。我已从漫无目标的饮茶，开始有选择的喝茶。春夏季饮绿茶，秋冬季喝红茶，间或佐以发酵和半发酵茶，如大红袍、乌龙茶、普洱茶等。有朋友鼓励我去“斗茶”，终因觉得手中的茶不够挡次而未前往。但心里想像着那“斗茶”的场面，一定是惊险刺激的，就如同富豪之间的斗富，充满了火药味。

最近几年，北方喝茶风盛，有点规模的商业门脸，多置备茶海或茶盘，来了客人先用茶水待客，然后再谈生意。我也附雅，买了一个据说是金丝楠木的中号茶海，但时至今日，也没用过一次，成了空摆设。而家居石家庄的高中同学小微的茶室，令我羡慕不已。她在同一个小区买了两套房，一套生活起居，一套休闲娱乐。茶室内，一个倚墙木架子上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茶和茶具，看一眼就能让你记住它。春天里，有同学造访，小微正襟危坐，将西湖龙井用茶匙拨入紫砂壶中，用热水冲之，而后把汁液倒入功德杯中，再依次分配于排列的茶盅。尔后把茶盅内汁液倒掉，重复上述程序，杯杯透着芳香的茶水供客人品茗。知她酷爱茶道，每每外出，我常捎回来油滴盏、鹧鸪盏之类小玩意送之。

依我的经验，好茶都在淮河秦岭以南。茶这东西，娇嫩、不经藏，更经不起颠簸。信阳毛尖虽列中国名茶之列，但味道过于清淡。崂山绿茶、日照绿茶，属于地方名产，但从品质而论，与南方的茶叶差了许多。保定所属的阜平县也种了几百亩茶树，由于水土气候所限，估计其味道也好不到哪去。第十七届全国旅游门券收藏展时，到井陉于家石头村参观的大巴车上，与临海的徐彬老师聊茶，他说，石家庄的水太难喝了，沏不出正经的茶味。到我们临海，坐在半山腰的小亭，随手舀起流淌着的山泉水，那煮出的茶味道才正。自打那时起，我就掂记着山泉水泡出的美味茶，希望早日踏上浙江品茶之旅。

      保定有水一亩泉，水的杂质低下，把个化工部第一胶片厂从玉门吸引过来。而今一亩泉枯竭，只好从几十公里外引唐县西大洋水库水解渴。南水北调工程贯通，但这水怎么能与一亩泉水相提并论。这些地表水，唯有茉莉花茶可以掩饰水的不良影响。花茶其实用的毛茶大多数是差的，拿花来遮也算是利用，不浪费。

我和茶的关系，大体上就是如此了，我仍然是个对茶一知半解之人。但在泡茶、品茶、饮茶的过程中，我悟出了人生的真啼。茶初泡时，茶叶堆积在杯的上部分，经过几十秒又沉入杯底，尔后少部分叶片又不紧不慢的向上浮去。茶如此，人生亦是如此。起起落落，浮浮沉沉，变化莫测。

只要一息尚存，我与茶的缘分还要继续。在电脑上敲打这篇文章时，案头的玻璃杯中菊花舒展开来，清亮澄黄的汤汁分外诱人。一杯菊花便是一杯凉夏，人世间的凡事就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，又何须计较太多呢？

～庚子年仲夏写于府河岸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