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起看国保（142）【江西吉安】—渼陂

    渼陂，在吉安市区往南27公里的文陂乡，一个看上去似乎挺美丽挺文艺的村名。渼者水波也，陂者水岸也。开村之祖大概也是腹有经纶者，没把村子直接道白成乡土气息浓郁的“梁家村”。

    从吉安的青原车站坐701路、702路公交，6元，都能直达渼陂村口。村子在赣江支流富水河西边的一片沃野中，这个收费的农村是“中国历史文化名村”，兼有“二七”陂头会议旧址、渼陂红四军总部旧址两处国保。

    绿樟垂荫，桥石敦朴，飞甍遗旧容，水塘映花影，村口的牌坊前后是晒场，正是“稻米流脂粟米白”时节。民居、祠堂、书院、庙宇、楼阁、牌坊等等围绕，似乎能组合成一个诗情画意的篇幅。其实2.0的渼陂以景区的形式盘活一块资产，靠着出租着自己的历史文化而为生。

    梁家祠堂永慕堂就在村口的第一方位，即国保渼陂红四军总部旧址所在。大祠堂是慎终追远、认祖归宗的地方，梁氏是南宋初年从陕西韩城移民至此的，户口也变成了赣籍。祖宗的牌位总要一款房地产项目支撑，祠堂大都是这么诞生的。

    永慕堂坐北朝南，建于晚清。面开三间，前有牌坊式门罩，中书“翰林第”，这是家族荣耀的标签，两边八棱石柱上镌刻有对联，斗栱间有金色圆字镶嵌，什么三星拱照、气贯云霄、斗门阀冠等等，是美好型心理寄托。

主堂大敞宏阔，木石讲究，精雕细刻，仁义礼智信等儒家信条举目皆是。家训家规是道箴符，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下，都是仪式中的主菜。今天即便淡化忽略，但曾经的信仰格局是存在过的。

与不远处的富田诚敬堂一样，渼陂的永慕堂都曾经是1930年初的红四军总部所在，它是团级以上干部当时住的地方。

游走在村里，很多小祠堂、书院、民居都高门挂锁，有腾笼换鸟之嫌，毫无生机而言。鸡犬相闻，炊烟袅袅，牧牛晚归什么的景象只能凭空重构了。

吉安的渼陂、东固、富田等地都是井冈山沿续地，一大堆红保遗落在这里。村落偏西就是另一国保“二七”陂头会议旧址，这是个一进的梁家宗祠，1930年2月7日至9日，几方面开了个联席会议。以政治、土地、军队、组织、政权建设等为课题，构建了新的纲领框架，与2个月前举行的“古田会议”意义等同。

“土地重新分配”是个利刃，是乡民们最为关切的焦点。打通了奇经八脉，热情与支持随后就高涨。制度的精髓不在于强制，而在被执行者利益的拉动。这点很重要，简单好用，不用说明书，在后面的“反围剿”中就起了很大作用。

会议旧址的周围是会员们暂厝渼陂的居所，有毛泽东、曾山、彭德怀、黄公略等旧居，其中彭、黄所住的是个建于清中期的小教堂，中西结合，这在传统的渼陂村里是另一类有色风景。

    跨塘过桥继续往北，是古村保留最好的街衢，卵石铺路，店铺林立，旧影荡漾。小时看的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中，“今日售米”的片段就是在这里拍摄的。如今高墙起苔，户枢生蠹，寂静的无人区只有脚步声是唯一的音响，在瓦甍间回旋。

渼陂具有水陆优势，明清时，梁氏多种经营开设商号，成为四邻八乡的贸易集散地。以商阜起，带动了大宅、祠堂等房地产消费，又建书院，推动了文化建设，被称为“庐陵文化第一村”似乎就有了因果的缘起。

走到街尾，忽然发现梁兴初故居开门了，周围站了一堆人。我说，我是见过将军的人，众人诧异之。一老者意兴勃然，走到我跟前，半疑半惑地听我说起来：“梁兴初是因为林*事件下放到太原化工厂的，那阵我刚几岁，我哥领着我去他家，他给我们糖吃。”“他家在哪？”“化工厂招待所啊。”“嗯，对，我们写信就是这个地址。”原来这位老者是梁兴初的侄子。

    他说：“你运气真好，这里平时不开门的，今天是南昌的省烟草专卖局的朋友要来看故居的，你再晚几分钟我们就走了。”于是他随我重新走进了故居，打开灯，让我参观拍照并解说。

    故居很袖珍，普通的农家格式，不足百平米，过厅后是正房兼有左右耳房，西边还有一小间，现在是梁兴初将军纪念馆。吉安、兴国等号称“将军县”，光渼陂村就出了中将、少将4位，以梁兴初最有名气。

    “我们梁家很穷，只有2分水田，他们兄弟两个，梁兴初是我大伯，后来成为我们村里做官最大的了。大伯回北京没几年就去世了，我今年都70了，时间真快啊。”

    这位在朝鲜战争中被称为“万岁军”的军长故事很多，像在长征中哈达铺寻找“精神粮食”就是一段传奇，腊子口战役后，没有电视手机网络啥的，信息闭塞，上峰迷茫徘徊中，不知队伍开往何处。结果梁侦查员带回了几张报纸，上面印着徐海东、刘志丹的消息，领导人为之一振，哦，原来陕北还有根据地。一张报纸或许改变了命运，但信息化的革命确实如此重要。

    他太原的经历是因事件后的牵连，那年下放到太原化工厂电气车间电修工段卷线组，而我父亲是在电气车间电试工段工作，工友们称他为梁大牙或老梁。有一个卫兵负责监视，他因为手有伤，其实很多活是不干的。

    老梁和胖梁婶及儿子都住在义井招待所的三间房里，老梁简朴而客气，父亲和工友去招待所看他，给吃糖、水果，水不倒，原因是怕传染疾病，那阵还没流行一次性杯子。在太原待了6年后，1979年这位将军回到了北京。

    零打碎敲的个人记忆，仅此而已，往事随风远，一回首，很多都模糊不堪，人事音书漫寂寥。

    给老人拍照后，他落锁关门，话别。在曾山旧居又碰见了烟草局的一堆人，打招呼的眼光中，似乎有了“与君初相识，犹似故人归”的味道。错身就是背影，很多都变成了一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