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游十八盘的感获

春游十八盘的感获

钱宝林

    4月15日是星期日，我和李国林应券友高兴武老师的邀请，去了一趟滦平县平坊乡的十八盘，想探访一个古摩崖石刻。也许是机缘的巧合，高老师的工友马贺玲先生就是十八盘村土生土长的人，是他给了我们这次春游十八盘的机会。

来到十八盘村

    早七点四十分从承德汽车西站乘车，一直向西南，穿过双滦区热闹的街市，再越过滦平县城，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十八盘村，马贺玲先生已在353省道的公路旁等候我们多时了。高老师向我和国林介绍了马先生，同时也把我俩介绍给了他。我们象故交一样，沿着山沟的道西向里走，说着话就来到了马先生的家。正房是三间旧房，西厢房是两间新房，一处院子很宽敞，几方菜畦散发着春的气息。站在这样的农家院里，看天空湛蓝，小村寂静，东面山坡上的杏花正在绽放，一派山光春色。马夫人笑盈盈地出屋迎接我们，屋里的苹果、大枣，瓜子、茶水齐备，看起来是专门为招待我们而精心准备的。

  从马先生家的院子里东望。

在马先生家的院里。左起：马夫人、马贺玲、钱宝林、高兴武、李国林。

 攀登十八盘

    从十八盘古道保护碑向上，马先生带领我们走西侧的人行古道上山，这样走是捷径，又可以清楚地看到蜿蜒上升的马道。开始上坡没有几十米，裸露的岩石便呈现出宽约近两米的路来。虽然是步步登高，但并不觉得有多费力。低头细看那路，原来是有许多坑坑洼洼的象脚窝样的凹，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，那是千百年来人们往返上下的足迹踏出来的，又是大自然风雨剥蚀的印记。可以想象得出，当年一代又一代古代的先民肩挑背扛、或是身背褡裢，翻越这十八盘进行贸易、文化、串亲的交往。尤以宋辽200多年的平和往来，使得十八盘成为当时辽国上京、中京、南京相互联络的重要通道。

   十八盘古道保护碑。

  人行登盘的路。

        荒芜的古道布满了野草，失去了千年的喧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历史的辙印历历在目。

    随着我们不断地登高，十八盘的庐山真面目也清晰地展露在我们的视野里。只见东面山侧的一边，一条淡黄色的土石路像个“之”字盘旋而上。马先生手指着那个方向告诉我们：那就是真正的十八盘了。十八盘梁是个虚数，我们村的十八盘只拐了几道弯就到达梁顶的鞍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马先生做过老师，下过煤窑，还坐过明亮的办公楼。

    我的思绪跳到了辽宋时代。澶渊之盟以后，北宋在边境上的雄州（今河北雄县）、霸州（今河北霸州）等地设置榷场开放交易。北宋的制瓷和印刷技术传往辽。北宋用香料、犀角、象牙、茶叶、瓷器、漆器、稻米和丝织品等，交换辽的羊、马、牛、骆驼等牲畜。民间的交易很发达。承德的考古工作者在本地区的平泉、隆化、滦平、承德县的考古工作中，除了发现收集了辽时的辽三彩、铁农具、辽代的古墓、金银牌、契丹大字等，，同时发现了宋朝制造的瓷器、漆器、铜钱、丝织品等文物，这些都是通过贸易和宋辽长期融合流入辽境的。辽宋贸易促进了契丹族与汉族的经济文化交流和发展，增进了两族人民的友谊。我的思绪在继续：微黄白茬的牛车或是马车，吱吱呀呀地行驶在古道上，木制车轮顶部的铁箍与坚硬的石质路面碰撞着，车上拉的是谷米、羊皮或是牛皮，也许是经过契丹、山戎、奚族、女真人加工好的半成品。拉车老牛的颈部系着满是黑锈的铁铃铛，在牛儿的奋力登攀中，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声。嚯！山那边涌过来一片白云，定睛一看，原来是一群白羊。回头望，以为是一股黄风袭来，到了近处一看，却原来是几十只的驼队从山下赶来‧‧‧‧‧‧

寂静的对台戏

   距离十八盘梁鞍口几十米的地方，人行登盘的路和牛车马车上梁的路汇合了。顺着古道深深的辙印，我们一行四人来到了梁顶。环顾四野，不见一个人影。  登十八盘前，我们只在梁根底下碰到几个村民在栽树。这么一条重要的通商古驿道，满目荒凉也满目沧桑。经过冬的严酷，尽管到了这4月中旬，这漫山遍野还是一派土黄。正疑惑间，只听马先生又发话了：这条路，到了解放后的五六十年代，还有不少徒步车马进京的农民和商贾途径此道。也就是自六十年代中后期通往北京的路线改道以后，这里才逐渐地消失了往日的

喧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这是鞍口南侧靠东面的古戏台遗址

 十八盘鞍口南向的稍平缓处，东西两侧各有取自就近山体的青石垒就的两个高台，马先生笑着对我们说：这两个突兀的台子就是唱对台戏的地方。关于对台戏这个词我很早就知道，也明白它就是甲乙双方对着干的意思。这个相距不到十米的戏台，中间只隔着那条古驿道，倒成了十八盘上绝妙的风景。说实在话，这对台戏的实物实景，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。只可惜，它们只剩下了两个台基，上面布满了荒草。

    对台戏亦称打对台。 指水平不相上下的两个剧团， 在同一时期， 相近的地点， 演出相同或相近的剧目， 互争高低。这两个团的阵容和演出水平当然要相差不多，否则是“对”不起来的。这种“对台戏”现象的出现，有的是一方出于对另一方的报复、嫉妒、较量；有的是背后有人操纵，为了挑起事端；但更多的情况，是属于艺术上的一种竞争。旧时的戏班都是自负盈亏，自生自灭，为了自身的生存，在关键时刻要拿出最佳阵容，演出最富吸引力的戏码，拿出看家的水平，看谁能争取到更多的观众看自己的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他们身后的对台戏可以说是近在咫尺。

       想到十八盘作为出关的重要隘口，当年的热闹程度是何等的荣光与辉煌。车马驼队在这里歇脚，擦汗小憩；那边粉墨登场，铙钹铿锵，向前望，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下了十八盘古北口就会历历在望。想象得出，那是多么美妙的一幅山景图啊！

寻找六字真言

       没来十八盘之前，高兴武老师说要看一处摩崖石刻。我们始终都是怀着一种神秘感和探秘感的心情。从十八盘的鞍口沿着西侧的山崖向前走，这里是羊群、骆驼队的下山通道。春的脚步毕竟是藏不住的，杏花开得正旺，刚刚冒出的青草也在挤兑着脱胎的枯草。我们无心欣赏花前的妖娆，倒是把眼球循序地审视着每一块突兀的石头。小路旁的，崖壁间的，连古人用于歇脚的方正的石块石条都要前后左右地绕上一圈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从十八盘南鞍口的西侧向东看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马贺玲（右）先生在鞍口南面西侧为我们做向导。

    前行了大约200多米，远远地瞧见前面又一个山口了，马先生发话了：不在这里找了，我们到东面的古道上再找找。我和马先生说：你从小在这里长大，也会经常来这里吧。马先生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。小时候在这大山上跑，哪理会过那些呀！还真的没注意过。我也是看了人家文章里的插图照片，才知道有那么个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不见人烟的山岭上还是一派枯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沟垴下的杏林展示着春的生机。

我们几个人说着话，下到沟垴，穿过一片杏花林，攀上东边的古驿道。走着的时候，我们发现有石头堆得很规矩的石堆。我们猜想着到底是什么东西。是不是藏族信众的玛尼堆？还是蒙族信众的敖包？回到家里一查有关游记文章，还有说建国前解放军进京搭建炉灶的，众说不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玛尼堆、敖包还是炉灶？

    找到了！李国林老师率先看到了那块摩崖石刻，我们纷纷兴奋起来。尤其是马贺玲先生更是高兴，试想，如果找不见，他这个坐地炮无颜不说，那得欠我们一个多大的人情啊！我们拍照，高老师录像，忙的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高老师认真地对着摩崖石刻摄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梵文的六字真言清晰可辨。

     高老师来前做过功课，说那上面刻的是六字真言。我怀疑，是蒙文还是藏文呢？回到家里，找出文献一对比是梵文的六字真言。辽朝的宗教以佛教和萨满教为主，此外也崇拜契丹祖先和民间信仰  。民族信仰有木叶山崇拜、天地、日神 、山神 崇拜 等。木叶山崇拜源自契丹始祖出现与契丹八部兴起的传说，带有萨满教的文化背景。辽朝佛教基本上继承盛唐的教学佛教 ，早在唐朝唐武宗发动灭佛事件时因为河北诸藩镇不听从，大量僧侣与佛教文物流向河北地区，使得当地佛教文化蓬逢发展。

    道教和道家思想对契丹人也产生了一定影响。辽初，以各种方式进入草原的汉人中，就有一些道教信仰者。如上京有天长观，中京有通天观等。辽朝也通行伊斯兰教，主要经由位于西域、已经伊斯兰化的喀喇汗国东传而来。

十八盘村前世今生

    《辽史》路振《乘轺录》记载：“五十里过大山，名摘星岭。”其实它又叫德胜岭，还有个俗名思乡岭。苏颂《过摘星岭》诗云：“路无斥堠惟看日，岭近云霄可摘星。”摘星岭即今滦平县平坊乡境内的大十八盘梁，山梁上古道盘旋，九曲八弯。新馆坐落在平坊乡硷场沟门，20多年前考古人员找到了新馆遗址。从而确定了在古北口与新馆两座驿站之间这座著名的山岭。

  山下就是通向古北口驿馆的路。

    查承德府志（卷十六 山川‧七）十八盘岭，有大小二岭：大十八盘岭在滦平县西南一百十里；其南四里，为小十八盘岭，蹬道回盘，应即王曾行程録所云德胜岭也。《钦定热河志》载：出古北口，度德胜岭，盘道数层，俗名思乡岭。又彭汝砺鄱阳集有望云岭诗曰：“人臣思国似思亲，忠孝从来不可分。更与诸君聊秣马，请登高处望尧云。”他在自注中写道：自古北口五十里至岭上，南北使者各置酒三盏乃行。按：其诗意则望云岭，当即是思乡岭。而出古北口道里，与王曾所云度德胜岭亦合。除了王曾、彭汝砺，还有著名的宋朝文人出使辽国，象王安石、欧阳修、苏颂、苏辙，他们沿途住宿驿馆，通行于驿道，所见所闻，给后人留下了许多值得记忆的诗句。

          历史的辙印虽然正在慢慢地消失，但人们的记忆却在传承。

    十八盘的前世今生，不乏与中华民族的传承文化息息相关。据马先生介绍，生他养他的十八盘村曾有过娘娘庙。那是村民经常去祈祷娘娘，保佑他们多子多福的场所。企盼生儿育女，传宗接代，继承家业，香火不灭。

    十八盘村还建有老爷庙。他们供奉关老爷，这是十八盘村人把做人的根本归集到关老爷的身上，侠义、忠诚、仗义、诚信。所以，十八盘村人把关老爷作为人生的楷模。不论是经商还是务农，也不论是开客栈还是经营酒店，他们一代传一代地服务于天下商客，接受的是宋辽先贤文化的传承。我相信，凡是从十八盘走出的人，都会带着这种传统的烙印和传统的信息走遍中华，飘扬世界。

    十八盘村还有个药王庙，是村民们祈求药王保佑他们健康长寿的地方。俗话讲：人吃五谷杂粮，没有不得病的。人的一生有多少坎坷，又有几多灾难，就全凭着孙老爷的赏赐了。人们期盼着健健康康，平安无恙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。没有一个强健的身板能行吗？勤劳奋进一生的十八盘人的寄托既是自私的又是大度的。

   古老的石磨，已经失去了它的往日功能，他们只能斜倚在墙角，享受着阳光给与的温暖。

山崖间，突然发现了一抹青绿，还有那一串金黄。

    娘娘庙、老爷庙、药王庙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见了踪影，就像十八盘人的先祖那样，其耿直忠诚信誉的精神传承至今。如今的十八盘没有了茶馆酒肆，也没有了马厩羊圈，大多数年轻人都迁徙到了城里住上了楼房，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。还有那志存高远的，就说马先生的侄子吧，几个知名城市都有他的在建工程，是一个开着宝马X5用手机就能赚大钱的大老板了。马先生的儿子也在深圳某公司做起了中层，而且在深圳扎下了根。十八盘的后生们，继承了祖辈的传统文化，吸收了现代文明的精华，他们闯荡世界，为祖辈争得了更大的荣誉。这化石般珍贵沧桑的十八盘古道，成了他们往昔的自豪，今日的骄傲。

鞍口边的身影，你可是那往来的商贾？

    站在十八盘梁顶的垭口南望，一条鲜花绿树灌满的沟壑，一直抵达通向京城的古北口。向北环望，十八盘村静静地卧在山下。夕阳之下，是那么的安静祥和。倒是马先生这夫妇俩，在外闯荡一生，历尽甘苦，退休后重返故乡，过起了田园诗般的农耕生活。

 马先生家后山上地头的杏花开得正旺。

 十八盘村的夜晚是宁静的，就连一声狗吠都听不到。出了屋门，仰头向天，满天的星辰，瞪着明亮的眼睛。这里的天气有些凉，凉的沁人心脾，也使人清醒。十八盘啊！虽然你在中国的版图上没有一席之地，但是看到你一处处伤疤似的古道，余音未歇的古戏台，千百年来刻下的道道辙印，护佑路人过客的佛教真言，我感觉到了马先生对这片故土的眷恋之情，使得我也深深地爱上了她。

 2018年4月20日写于承德南园斋

附小知识：

       辽朝（公元907年～1125年）或称辽国、大辽、契丹，简称辽，是中国五代十国北宋时期以契丹族为主体建立，统治中国北部的封建王朝。辽朝如同宋朝，也有五京制度，是道、府（州）、县三级。共有5京、6府，156州、军、城，309县，其五京为上京临潢府（今内蒙古巴林左旗林东镇）、中京大定府（今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）、东京辽阳府（今辽宁省辽阳市）、南京析津府（北京市）、西京大同府（今山西省大同市）。

       契丹族本是游牧民族，“畋鱼以食、皮毛以衣、马逐水草、人仰湩酪”。